第6章 公主的棋盘(1/2)
“……这太离奇了,无论是谁都需要花很多时间才能相信。我想不如亲眼看见,自己做出推理,相比之下容易许多。”
回到甜品店的时候,席方然的腿已经明显肿起来,走路也开始一瘸一拐的。朱暄说可以带她去医院,席方然却不肯。她说那样太浪费时间,不愿意站出来讲述事情经过也基于同样理由,那会花费至少半天。
“我们的时间有限,要好好计划如何有效利用。”席方然坚持自己的主张。最后朱暄只好去马路对面的药房买药油和热敷袋——用的还是席方然的钱——又跟甜品店店员要来冰块,给她敷一敷伤处——幸好这个不用钱。
“不过你是如何这么快得出这个结论的?我还以为要给多一些暗示呢。”她侧着头对朱暄笑。一半是因为心情愉快,一半是因为太痒了。
她脱掉了鞋袜,光光的右脚被朱暄拉着放在膝盖上。按照看体育比赛学来的知识,先用冰敷,减轻皮下充血和疼痛,48小时后再热敷。融化的冰水从纱布里渗出来,滴在皮肤上,又从两侧滑下去。每次他用冰袋顺着她的腿骨按压,她就笑着一阵发抖,痒得四下乱蹬,连脚趾都蜷起来,还嚷嚷着“好冰”。
“别乱动了!伤成这样你还这么高兴。”朱暄忍不住跟着笑起来,抓住脚踝防止她缩回去,“我昨天才见过一个自称来自未来的怪人,这样那样不着边际地说了半天,所以马上联想到了。”
“你真相信我是从未来回来的?”
“信了也没什么损失,就姑且信啰。”
他说得潦草敷衍。似乎跟童颖颖那时一样,都是随口胡说。但他自己知道,这次是有点认真的。
心底那无形的小石头消失时,他就想明白了很多事。席方然从头到尾行为古怪,早餐时提到蛋糕口味,暗示她对本应陌生的朱暄十分了解。校门口提前告知学生会的人会追来,蛋糕店里预言陶穗梓会出现,又顺着朱暄的想法解释为“传八卦”——仔细推想过去就知道不对劲。陶穗梓得知被退单,很可能只是很短时间之前的事,还不够这群女孩子想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。她们徒步跑来却没有很疲累,一上来就一起说话,看得出没有问话经验。也就是说,她们在附近某处被告知需另行准备点心,等不及打电话联系其他店铺送货,仓促间瞎找,头一家就来到这间店。这能花多久?
席方然差不多二十分钟之前就跟自己在校门口见面了,之后电话都没拿出来。她从哪儿得知消息?就算知道,又怎么能判断陶穗梓一定会来这家店?这里虽然是校区附近,也有很多其他选择。
如果她对这一切都早有知晓,只是刻意佯装不知来演出一场层层铺垫的活剧,那就合理得多。为让他作为唯一观众亲眼目睹,她才必须在校门口等着,强行把会面时间提前到早上,不容拒绝。最后这一场奇迹般的救人行动更是,没有事先准备,几乎不可能做到这样完美。她在每件小事中都故意留下破绽,知道他能顺着线索推翻所有假设,找到唯一的答案,也可见对朱暄的本性了解得相当透彻。
席方然这一套安排用心曲折,比起童颖颖不着边际的口若悬河,她的做法效果直白、震撼得多,说服力与吸引力更是天差地别。童颖颖可以划归那种凭直觉做事的普通人,而席方然擅长事先计划,执行中把控到位,放在整个人群中看都属罕见,更别说同年龄段对比——朱暄自己较接近童颖颖那个坐标。有席方然这个参照,他莫名感到好像被挤到了弱者的位置,尽管她只是个瘦弱柔美的女孩子。
“如果你没有救下‘碎桃籽’,她会怎么样?”
席方然愣愣地眨着眼,想了两秒才“哈”地一声笑出来:“人家那是麦穗的穗,桑梓的梓!桃子哪里有籽,起外号也应该叫‘碎桃核’。”
“好的,从此她就叫‘碎核桃’。”朱暄觉得自己被小看了,索性变本加厉,“我记不住名字的时候就喜欢先起个外号代替着,好稀奇吗?你连我喜欢吃什么蛋糕都知道,难道不知道我这个习惯?”
“我从哪里知道呢?你在我面前从来不这样。”
这次换朱暄呆住了。这句普普通通的话因含混不明反而充满暗示,仿佛他们之间有大段微妙的故事等待着发生。他忽然意识到席方然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,这是一个多么过分的亲昵姿势。刚才急于治伤顾不得客气,现在回想彼此配合得如此顺畅自然,才是最不自然的。好像经历过类似情况,全程不必语言交流,也无需害羞紧张,一个眼神就知道下一步怎么做。
他不由得开始猜想,如果席方然真是从未来回到过去的旅行者,那她见到的未来是什么样?那段未来里的自己又是什么样?她说“你在我面前从来不这样”,必定没见过他私下里对着足够亲近的人如何没品又爱胡说。是不是未来的自己仍旧在她面前处处假装,努力表现良好?她那么了解他的个性,想来不是泛泛之交,那是不足够熟络的朋友?不常见面但互为知己的那种?或者其他什么情况?为什么……她跟一个不太熟的朋友之间,会留下让对方随意亲近的习惯烙印?
“如果我没有救下陶穗梓,她会骨裂住院。她的同伴买不到合适的蛋糕,只好转回来把‘相聚’店里那些形状不合适的全部买走充数。中午你要买蛋糕的时候,就已经一个都没有了。”席方然指着玻璃窗,“如果不知道这些事,今早我会去街对面那家你买药油的药房买一些维生素,出来时只看到事故发生后的场面。”
为什么大清早跑这里来买维生素?她知道学生会的人几点几分会匆匆出现,说明原先行动轨迹跟现在差不多,都是丢下急事擅自跑出来惹得别人到处找。可维生素不是急用药,任性而为也不像她的风格。
既然知道会有事故,为什么不干脆在甜品店就把人拦下?被晾在一边的那段短暂发楞,是误以为自己中途插嘴已经拖延得足够对方错过会翻倒的车?还是……在计算时间,专门等待事故发生?要上演救人一幕,她自身必须承担风险,现在的腿伤就是证据。这么拼命,难道只为说服自己吗?意义在哪里?从个人能力和能动用的资源来看,自己都比不上她,没有不可或缺的重要性。所以一定另外有不得已的特殊理由?
要问的问题太多了,全都堵在喉头,最后一句也没有问出口。
昨天面对童颖颖时,因为完全不信她的瞎话,所以说什么听什么都无所谓。现在对面的人换成席方然,朱暄又经历过她布设的一整套铺垫,心情已经有所变化。像悬疑电影看到一半,他迫切想看看后续会发生什么,反而拿不准是不是什么都需要问。一点线索就可能带来很大的改变,朱暄看过关于时光穿越的幻想作品都默认遵循改变越少越好的原则,那是有道理的。
何况席方然种种用心都让他有不安的预感。她要拉上他一起面对的,绝非什么保护某某不要受伤或给某某留下好印象之类日常难题。她刚才是不是还说“时间有限“来着?
大早上生机勃勃的太阳穿过落地窗,照着一片粉红色装修的甜品店,还有椅子上的两个人。分明是晴天朗日之下温馨又甜蜜的一幕,却含着一丝深夜行走于荒野似的不安和神秘。
直到甜品店员过来打破这怪异气氛。她问席方然伤得要不要紧,需不需要别的帮助?又问还要不要冰?席方然摇头谢绝,说他们马上就会走了。
“你会疼得走不了路的。今天最好别去太远,需要跑很多路的地方。”朱暄从侧面看看她的腿骨,肉眼可见地比之前又肿了许多,“你既然知道会发生什么,怎么不躲开?”
“躲不了,当时陶穗梓抱着我的腿呢。再说,我避开了,她不是还跟以前一样会受伤吗?我就白出力了。”席方然左右晃晃腿,“没关系,这只是皮外伤,我可以忍一忍。”
“所以你就打算咬牙带伤去调查事情,让我在你旁边走着,什么都不用管?这造型让路人看见准得以为碰上活的反社会暴徒了,不光众目睽睽之下行凶殴打少女,还挟制人质招摇过市。回头我给扭送进局子里去,你负责救我吗?”
席方然掩着嘴笑起来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在调查事情的?”她问。
“要不然昨天你跑去城建档案馆做什么?”朱暄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展现实力的机会,赶紧将天赋尽力发挥,“昨天晚上通话时,我在手机里听到你身边的音乐,但没有多想。刚才听到外面放的歌才突然想到,正好你身边跟我身边都在放同一支怀旧歌曲,还唱到同一句,这个概率太小了。你打电话过来之前,我遇到几个学妹,她们说有看到你,明明从档案馆走出来的是其他人,可她们始终坚持说没有认错。现在一想,也许她说的是真的,后来出现的那个女孩子是你的……?”
“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,我的‘总角之交’。”席方然主动跟上解释,“她的妈妈跟档案馆馆长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,也是我妈妈的好闺蜜。我们小时候一起出去,常常被人误认为是亲姐妹。”
“所以昨天她负责当你的合作伙伴,拖住馆长并引开注意力,好让你进去找东西?”朱暄想了想,“要到城建档案馆找,应该不是关于‘碎核桃’或者其他同学的事吧?”
“嗯,果然你能推断出来一些。”席方然转动着眼珠,并没有为朱暄的表现感到惊讶,反而有点不放心的样子,“你不知道我具体在找什么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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