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青竹赶紧去扶她起来坐着，给她端了杯水，让郭大娘喝口水缓缓。心里不免为郭大娘担忧，郭大娘多要强的一个人啊，平时最好面子。她俩都认识那么久了，也没听她说过一次家里的不容易，从来也不诉苦。来她家帮忙也好几个月了，从来没往家多拿过一个菜叶子，现在都当着她的面哭了出来，可见是心里忍受不了，崩溃了。
李青竹坐过去，一边为郭大娘拍背顺顺气，一边轻声细语的安慰：“大娘，您别急，慢慢说。咱这都快处成一家人了，啥话都能好好说，您可别为了这些事着急上火。”
郭大娘可能哭出来就好受多了，看上去也冷静了下来。她自己去打了水洗了脸，坐下来跟李青竹从头到尾说了一遍。
“说起来也是造孽，都怪我家那口子，自己早早去了，给我留下这么多孩子。你大叔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份工作，那时候接班，虽说老大年龄最合适，但其实老二想去的话也就差几个月就 15 了，人家也能通融。俩人都想去，是我想着老大大两岁，怕知青办看上他了，就让他去接了班。那时候上山下乡还没这么严，都是自愿报名，谁能知道过两年就这么严重啊。就只想着老二小一点，还能继续上学，考不上高中也有理由多留两年，两年时间哪怕我去求求以前你大叔的老伙计，也能给他借钱买份工作。谁知道这世道变得这么快啊，现在哪还能打听到哪有卖工作的啊，谁家真有工作要卖，风声还没放出去呢，就都被亲戚买走了。老二就拖到了现在，这一年更是隔几天就被街道找上门。老二才 16，我怎么忍心他下乡，可让老大把工作给他，让老大下乡，我也不想啊，老大自己也不愿意啊！前半年家里隔三差五就得因为这个吵架，两兄弟以前多要好啊，自从他们爹没了，更是都把自己当顶梁柱，齐心协力想把日子过好，谁知道现在因为下乡都快闹成仇人了。”郭大娘说着眼泪又出来了，李青竹赶紧递过去手帕。
郭大娘擦了眼泪接着说：“你们结婚后这半年老二突然就消停了，也不闹腾了。我还以为他是放弃了，觉得孩子突然就懂事了，想着也是亏欠了他。他这半年经常不着家，出去外边鬼混，我都没怎么狠管过他，就想着让他下乡前放松放松。谁知道他在哪里就认识了些不三不四的人，还有干投机倒把和那些暗地里的牙人。就跟咱们两家一样，现在很多人也都是悄悄的请人，就说是亲戚来帮忙。但也有些确实找不到合适的，就需要他们介绍了。老二也知道自己下乡改变不了了，就想着到时候家里能每个月补贴他，在乡下也能舒服点。他也知道现在家里的就老大的工资，一家人也就是饿不死，没多余的。就把我介绍出去了，现在一个干部家想让我去帮忙带孩子做家务，一个月给我三十块钱，让我到时候给他一半。别的都挺好，就是隔得远，近了怕人认出来。虽说还在四九城，但回来一趟就得大半天。我是不想去的，在你家挺好的，我还能顾着家里几个小的。可老二觉得我这样就是为了家里的几个不管他这个要下乡的死活了，那他就也不管家里人死活，干脆跑了算了。”越说越难过，刚才恢复的一点冷静也已经消失不见了，郭大娘趴在桌子上又哭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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